文\金陵石化 朱岭
“菱角好了!”随着妻子的一声招呼,我迫不及待地将一只热腾腾的菱角塞进嘴里,使劲一咬,再用力一掰,瞬间菱角分成两瓣,抓起其中的一瓣,瞬间将白白的、细细的,泛着独特清香的菱肉放嘴里。
妻子一声怒吼:“吃没吃相!又没人和你抢!你不会等凉了再吃!”
我不得不放慢了吃菱的进度,心里却在呐喊:“吃菱就要趁热吃,只有热菱吃着才又糯又香!”
立秋后的江南又到菱角飘香的季节。菱角是江南“水八仙”之首,唐代李峤诗曰:“钜野韶光暮,东平春溜通。影摇江浦月,香引棹歌风。日色翻池上,潭花发镜中。五湖多赏乐,千里望难穷。”
作为一种水生植物,很多人以为菱角应该是立于菱盘之上,类似出水的莲蓬。实际上菱角是藏在水下的, 菱角在江南分布很广,水浅的地方直接站在水中采摘,而水深的池塘,则需要乘坐特制的菱桶或是小船。老家人将采菱称为翻菱,因为采菱时需把菱盘翻开,不过一个“翻”字,将采菱的动作诠释地生动、形象、传神。
从小到大,菱角不知吃过几百次,也唱过“菱角儿,两头尖”的童谣,玩过菱角壳,却从没有翻过菱,在我印象里,采菱是件非常愉快的事。因为采菱人大都是妙龄女子,她们手拿小木板、端坐着在浅木盆里,贴在水面旋转、飘游,一边劳作,一边唱着小曲。从白居易的“菱池如镜净无波,白点花稀青角多。时唱一声新水调,谩人道是采菱歌。” 到江南民歌里的“好像两角菱也是同日生,我俩一条心。”诗情画意,就连梁简文帝也赋诗赞曰:“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而王建的“水面细风生,菱歌慢慢声”;赵孟頫的“采菱谁家女,歌声起暮鸥”;无不使使采菱充满了趣味和浪漫,后来才知道,采菱其实是件很辛苦的事,或对于我们这些旁观者而言,正如范成大所说:“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本草纲目》中说:菱角能补脾胃,强股膝,健力益气,中国人食菱的历史相当悠久,《周礼》有云:“加笾之实,菱芡栗脯”。就是说在周朝,菱角不仅食用,还是重要的祭祀用品。唐朝的温庭筠在长安想起了故乡的菱角,随口飘出:“飘然篷艇东归客,尽日相看忆楚乡”。一代名相王安石对菱角也很感兴趣,“斜径遇通南埭路,数家遥对北山岑。草头蛱蝶黄花晚,菱角蜻蜓翠蔓深。”历史上菱还有着“凶年以菱为蔬”的说法。菱的嫩茎与叶梗俗称“菱科”,可当作蔬菜食用。明代散曲家王磐在《野菜谱》中写道:“采菱科,采菱科,小舟日日临清波。菱科采得余几何?竟无人唱采菱歌。风流无复越溪女,但采菱科救饥馁。”不过古人恐怕很难想象,象征艰难生活的菱角,如今已是步入大雅之堂的绿色食品。
正吃得兴起,妻子发话了:“差不多了,菱角性寒,伤脾胃,少吃点!”低头一看,不知不觉中面前竟堆了一大堆菱角壳,眼看着妻子准备收拾残局,我眼疾手快拿起一个菱角,嘴里说道:“最后一个!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