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我师父,是在签师徒协议的时候。那时他戴着安全帽,拿着对讲机不断喊着话,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也赶忙低头签字。就在我签着字,以为他也会急匆匆地走时,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抬起头,发现他正看着我,然后向我伸出了手:“你好,姜宇飞!我是硫黄一班李世兵,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我们两个互相学习,一起进步!”
我愣住了,因为那是我从学校毕业步入社会以后,第一次有人用对待大人的方式对待我。错愕之后,我便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师父好!我叫姜宇飞!以后麻烦您了!”他笑了一下,随即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就像是他来时那样。
对于这个师父,最开始是觉得他有点“懒”。那时,我初来乍到,对装置里的设备、流程一概不知,他便在巡检的时候带上我,告诉我这是溶剂再生,那是硫黄回收,那里管线错综复杂,最好先别去……我跟在他身后,拿着笔记本奋笔疾书。回到外操室后,整理好笔记,询问师父能不能再带我去一次,还有些流程没记住。他却惬意地喝着茶,大手一挥:“带好流程图、报警器、对讲机,自己去,不懂的再来问我。”
慢慢地,我发觉师父很厉害。对现场设备、工艺有了进一步了解后,更深层次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要设置这些设备?显然这种问题不是光靠反复跑现场就能找到答案的。于是我向师父请教:“师父,为什么要设置水洗碱沉降罐呢?”
他不疾不徐地反问:“水洗碱沉降罐是做什么的?”“用除盐水洗掉液化气上的碱液。”“洗掉碱液,就是不想让碱液进入后续设备,那么碱液上带了什么,让我们不想让碱液进入后续设备呢?而我们液化气脱硫醇装置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听着他的一连串问题,突然我仿佛醍醐灌顶,如同倒豆子一般对他说:“液化气脱硫醇装置的最终目的脱去液化气的有机硫,使总硫合格。但是碱液之前在液化气预碱洗沉降罐里已经和液化气接触,吸收了相当一部分有机硫和环烷酸之类的非烃化合物。如果液化气里夹带的碱液不被洗去,带入了后续设备,必定会使液化气的总硫超标,甚至铜腐也不合格!所以才要设置液化气预碱洗沉降罐去除液化气里夹带的碱液!”说完我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只见他又不急不忙地嘬了一口茶,然后突然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就是这样!我们的职业注定了我们不管思考什么问题,干什么活,一定要思前想后,它从哪里来,要去哪里,中间发生了什么变化。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绝不能马马虎虎!”
再后来,我发现与其称他为师父,不如叫一声朋友更贴切。在我们俩的相处过程中,他从不以师父自居,对我加以限制,我们两人更多的是畅所欲言。
他会给我讲他的两个孩子今天又干了什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菜。我也会和他分享有意思的东西。就如两位好友拉家常一般。
而在我改错流程,心中满是内疚时,他不仅不苛责我,还拿自己做例子,缓声安慰;在我疑惑时,细细引导我,帮我掌握解决问题的钥匙。无论何时,都能看见他在我的前方带领着我,指引着我。(塔河炼化 姜宇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