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建公司 韦庆龙
老家有一面挂钟,是父母亲结婚时,姥姥家送的,四十多年了,它不舍昼夜地记录着一个家庭的光阴流转。
那是一面老式的海鸥牌报时挂钟,虽然年代久远,但得益于家人的爱惜,挂钟并没有丝毫的损伤。棕色的竖条纹给整面深黄色的钟罩增添了些许层次感,摆钟玻璃上印着两只银白色的大虾,张开的虾螯,点缀着片片莲叶,甚为有趣。
每当我们回到老家时,第一时间总是会打上一盆水,拧上干净的毛巾,里里外外地把它擦洗干净,然后虔诚地上满弦,满心期待地与它对视,而当钟摆终于左右摇摆起来时,那种感觉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在向你招手,对时光的感觉就是如此!
小时候,老挂钟总是挂在墙上很高的位置,在原本素洁的没有多少张贴画的墙面上显得格外显眼,但也让简陋的屋子里顿觉灵动充盈了起来,家里也温馨了许多。
六点,伴随着钟声,父亲总是第一个起床,家里的气氛也相继活跃起来,咕哒咕哒拉风箱的声音,吱扭吱扭挑水的声音,鸡鸣狗吠的声音,还有我和姐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仿佛一首美妙的交响曲,新的一天也就此开启。
吃完早饭,喂完猪羊,父母亲便去田地里锄草、侍弄庄稼,傍晚拾柴堆垛,日落而归。不管白天黑夜,平淡又忙碌的日子便像墙上那上了弦的老挂钟,永远不知疲劳,周而复始,一秒、一分、一天,慢慢地把每一个今天变成昨天,我们也在那夜以继日的“咔嚓、咔嚓”钟声中渐渐长大成人。
如今,父母亲俱已搬进城里,和我们住在一起,帮忙照看孩子。
由于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加上不识字,再去改变一辈子的固有生活轨迹,去学着适应城里的生活,对父母而言,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为了联系方便,也为了了解时间,我劝父亲出门时要带着手机,但每次父亲总是拒绝,他说没有什么事,你们安心工作,不用打电话,他也不用带手机。而对于时间的感知,好像在父亲的内心早已形成生物钟一样,总是在精准规律的时间点回家。
做饭,洗衣,拖地,看孩子,机械性的生活节奏中,看似舒适,但父母却日渐消瘦。
我们每天例行工作,即便有时并不那么繁忙,但也总是心安理得得早早出门,夜半而归。家里的一切,好像父母在,就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并不知道周边辐射并不远的距离,他们需要走多少趟才能摸索熟悉,我们也不关心城里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需要耗费他们多少精力和体力去理解和跟上。
我们自私地把父母留在身边,可真等到父母来到身边,却发现自己想给他们的,一样都给不了,反而是自己剥夺了他们原本简单的生活,而当下,这俨然已成为整整一个时代的现状,我一直对这种残存表示愤懑,如今却也把自己的父母置入这种境地。
光阴岁月,就像一阵阵呼呼的风或是闪闪烁烁的流光,它最终留给你的只有无奈而频生的白发和消耗中日见衰弱的身躯。
我们曾经在当当声中开启着简单的每一天,那响亮而开阔的一天,我们总是用欢声笑语去填满。现在,我们的每一天依旧生活在那一圈一圈的表盘上,工作,房贷,孩子,重复的工作与人际。
父母是真的老了,他们经得起时间的洗礼,却经不起岁月的冲击。就像墙上的老挂钟一样,如今的它,打铃已混乱,走时也变得慢了。
我懂得老挂钟的意义:它原是我们生命忠实的记录,它默默地记载着我们每一天面临的、经受的,生活的意义就是好好创造每一天,在这表针的兜兜转转中,生命的韧性绽放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