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一件眼睛、耳朵、鼻子、肌肤都参与的集体活动——烧火。
秋冬之际,家门外的枫叶落得到处都是,伙伴们会卷起袖子,边跑边喊着烧火去烧火去来招引其他朋友。也不怕地上干不干净,尽可能地抱满怀的枫叶成小山,弄干柴棍引燃,不管白天黑夜,眯着眼,忍着烟熏,趴在地上,吹着那些一点点蔓延的火星子,经常是眼睛都熏辣了,鼻孔也被白烟染成了黑色,仿佛鼻内都干裂,但闻着那股味道甚至比冬月熏腊肉还要香,干树叶的燃烧噼里啪啦的,枯叶纤维燃裂的声音预示着这堆枫叶即将变成一坐璀璨的小火焰山,当枯叶堆燃到最高的时候我们都会欢呼,白天会学着家里大人一样招呼别人来烤火,可能除了火焰本身以外,气氛才是最温暖的东西。
晚上就更热闹了,透过冲天火光看着小伙伴们咧开嘴欢笑的脸,看着对方熏红了眼,黑了鼻孔,甚至嘴上都有刚趴地上不小心沾到的泥土,乐得前仰后合。
一帮小朋友,撅着屁股,噘着嘴,翘着鼻子闻着味不停吹那飘着白烟的枫叶堆,春天的嫩绿,夏天的深绿,秋天的金红,肉眼可见的所有落叶都熬不过这个寒冬,因为在落下那一刻,便注定了噼里啪啦,绚烂却短暂的火红归宿。
过年时的烧火最有趣味,调皮的诸如我这类小朋友会在烧火过程中悄悄扔一个爆竹进去,吓得所有人一聚灵然后疯狂拍打弹在身上的火星子,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引得大家互相怀疑,眯着烟熏的眼睛猜测“凶手”是谁,一旦被发现只能逃命,被追上后按着棉袄捶打,甚至还会被别人瞄准冲天炮回击。
我不知道最后一次烧火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那一次肯定人不多,零零落落几个人,枫叶也不会很多,火焰也不会很高,气氛也不会是那种肆无忌惮的开心,大家全程保持着褪去稚气后的体面。
我至今都觉得,嗅觉是最能激起人对过去的眷念,甚至唤醒一些埋藏极深的回忆。我闻到熟悉的早餐店味道会感叹我的整个高中的忙里偷闲,闻到陌生角落里熟悉的味道会追溯自己那份熟悉味道背后的场景和背后的故事。
往事难追,所有难得的快乐可能只能在特定的年龄段才能达到全身心的呼应。能记起来,能因为过去的感受让下沉的情绪停在哀而不伤的层次,就是回忆和经历最宝贵的存在,也是我们为自己曾拥有过的岁月感受到值得的体现。
入冬的火焰可能不会像儿时那么高,那么亮,那么围绕着众人的笑声,但他还依然温暖,他闪耀的火星和飘散的白烟依然让我觉得,人间值得。(湘西石油 刘芷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