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库尔勒出城不久,车子就离开国道,进入石油公路。所谓石油公路,就是由油田出资修筑的通向各个油井的道路。
新修的石油公路,像一支黑亮的箭镞,直直地射向前方。前方,是茫茫的戈壁,是黄沙漫漫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以及举世闻名的西气东输的第一口气井。
那里,刀山剑树,乱石穿云,道路每前进一步,都要搬掉一座石块风化的山头。在那里,你只能仰看山头,俯视道路,惊讶地张开嘴,为造物的神奇,以及人类挑战自然的壮举而慨叹。
车子正全速奔驰在戈壁上。这一片戈壁,只是塔克拉玛干的沙漠边缘。虽说北边是高耸的天山,南边是巍巍的昆仑,但是,此刻这些山还只是躺在地图册上,在我们的视野里,地平线的远处,仍然是无遮无拦的穹窿和淡淡升腾着的云朵。
开阔的戈壁,像是一方棋盘,偶尔看见一团两团圆圆的草棵,像是刻意摆下的一局残棋。生存与死亡,在这里艰难地进行人与命运的博弈。
我们来到这里,已是深秋时节,灰色,到处是灰色。说不清是沙尘的扑迷,还是枯叶凋零,在这些可怜的耐旱植物上弥漫了一抹灰色情绪。
突然,道路两边变成一片银白。莫不是昨夜落下一场白雪?那一色单纯、清莹的白色刺激着我们的眼睛,使人产生一种幻觉,以为是行驶在白雪皑皑的东北大平原。
可细体察,这雪没有一丝寒气,也没有在艳阳下消融过的痕迹,而且,在远远近近的草墩上竟没有白色的覆盖。不是雪,是盐碱。白刷刷的盐碱粉末,就这样奇特的装饰着戈壁。大地,一方白纸,期待着谁的彩笔描绘?
黑色的柏油公路,继续向前延伸。轻快的车速使我们的心境从未有过如此轻松。500多公里的油田大道把我们送到轮南油田。午饭后,继续向塔中油田进发。
这一条路,虽然同样是油田公路,却是沙漠公路。它将劈开塔克拉玛干沙漠直通塔里木盆地的中心。那里,将是另一种风景,另一幅图画,另一样色彩。
塔里木河是一条河岸散乱的河流,夏季过去,汹涌的河水已变得平静和细瘦。但是,大水曾经奔流的印痕,让人可以想到在夏季它的力量,它的气势,以及那摇天撼地的吼声。河的两岸,是密密麻麻的胡杨树林。这些树,多数已经飘落了黄色的叶子,呈现出一种刚劲和苍凉。
最大的一棵树,被命名为“胡杨王”。大约需要两三个人伸直手臂才能围拢树身。奇怪的是,那树上所有的叶子都黄了,干了,却不曾凋落。在蓝天下,明亮地闪耀着金黄;在微风里,发出些嘁嘁喳喳的碎语。
这么大的树,招引着行人,站在它的身边,如同站在一位巨人的身边,站在一种超越时间的奇异力量的遮蔽下,你会感到生命的壮丽和伟大。
车子向前,茂密的树林,渐次变得稀疏。树的脚下,已经薄薄厚厚的铺上一片黄沙。独立的树木,有的如石雕,有的如铜铸;虽然,它们也许已经死去,年复一年的风沙,折断了树枝,剥开了树皮,可是树的残干依然挺立,像是一群强悍的舞者,向天空和大地顽强地倾诉着它们的意志和信念。
我喜欢这些树,视它们为上天兆示给人类的精神榜样。和我一样,石油工人们也喜欢胡杨树,曾经为了保护26棵胡杨,他们7次挪动井位,多花费了200万元人民币。
渐行渐远,塔里木河水显然已无力哺育这些植物,塔克拉玛干高大的沙丘,已愈来愈稠密地拥挤在道路的两边。我们真正地进了沙漠腹地。金黄,一色单调的金黄。
可是,这一条沙漠公路却宽阔、平坦,不逊于我在内地看到的任何一条道路。笔直的道路随沙丘的起伏,上上下下。油田的朋友介绍了修建这条公路花费的力量和智慧。
炎夏,地表温度可以达到60℃~70℃。你尽可以想象炎热、干燥、漠风会怎样折磨工人们的血肉之躯;但你无法想象,他们以怎样的智慧固定流沙,夯实路基,让这路像同沙漠与生俱来一样,稳固地伸展在这里。这是秘密,是专利,是油田职工们赢得的一项专有知识产权。
一条长522公里的沙漠公路。公路的两边是一排排新植的抗旱植物:红柳、沙拐柳、沙蒿,一排排站立着。在这些高高低低的植物脚下,是一条条滴灌的皮管,把活命的水,输送到它们的脚下。
这些植物,随着栽植的迟早,分出高矮,有的已蔚然成林,有的尚嫩枝待发。但是不管如何,它们都浸润着石油工人的汗水,寄托着石油工人的理想,连接着石油工人的情感。
许多年后,不,也许冬天一过,春天夏天,这里将有一排排新绿打破沙漠单调的黄色,飘扬起生命的旗帜,张扬着建设者伟大的创造力和这创造带来的不可抑制地欢愉与快乐。(胜利工程 邱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