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老杜的诗虽说总是脱不去悲凉忧思之感,却恰如其分地道出了岁末时节的特征。此时昼长夜短,最苦莫过上班一族,天天披星戴月两头黑,清早顶着黎明前的黑暗急匆匆地赶车,傍晚又踩着最后一抹晚霞疲惫回家。不过,这个时节也会有温馨的一幕在不远处等候。
与小区毗邻的一条街坐落了不下数十家餐馆,每天下班回来之时正是华灯初上,整条街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家家餐馆宾客盈门,其中有一个叫作“大锅灶”的餐馆更是高朋满座,它招揽顾客的招牌是柴火饶菜,门外堆满了劈好的柴火,码得很高很高,遮掩了临街的半边窗子,客人围着一口大锅而食,下边烧着柴火,感觉就是在灶台边进餐。
这种比较原始的进餐方式居然颇受青睐,看来商家是十分洞悉顾客心理的,红彤彤的灶火既勾起不少中老年人的儿时记忆,也满足了少年的好奇心。
到了冬天才发现缺少了火的庇护是多么不堪忍受的事。当气温骤降,雨雪交加,寒风刺骨,直吹得街上行人紧缩颈根疾步而过。
在巷子深处的烤红薯烤玉米烤串香远远飘来,一阵阵,愈发诱人了,烧烤摊成了行人温暖的驿站港湾,一下子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大有抱团取暖的感觉,也只有这么一团火才能放缓行人匆匆的脚步。此情景让人无法不想到北方的火炕。
火炕是北方特有的取暖方式。北方人对炕的感情之深非有此生活体验的人不能领会。以前条件不好,一般的百姓人家一间睡房近三分之二是炕,这是一个巨大的暖气,正因为有了火炕,北方的冬天也不再那么些难挨了。
在东北,家里若来了客是要请坐炕头的,这就是请上座了,是极高的待遇。当冬季大雪封门,窖里有菜,圈里有猪,才能安心“猫冬”, 也才有心情欣赏漫天雪花。此时外面大雪纷飞如絮,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卧坐在炕上,烫上一壶老酒,就是皇帝的擢拔诏书到了门前也是懒得下炕的。这是东北人独有的自在享受。
小孩子是最喜欢冬天的,不光因为是有雪可玩,还因为可以明目张胆地玩火,那时家家生有火炉,一般火钳是大人的专利,小孩子是不能乱动的,但还是可以在炉子上烤土豆烤红薯烤馒头片之类的食物,由此培养了最早的烹饪兴趣。
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干的家务活应该就是生火了,先把柈子劈成碎柴交叉而搭,再用带松油的明子点火,等火着后再加上柴或煤,就算大功告成了。如果是锅灶生火当然要赶紧拉风匣送风助燃才行,这样一阵忙活,不要多久一墙之隔的火炕就热了起来。
火恐怕是人类从自然中最早的惊喜发现之一,是人类走进文明的标志,以火取暖烧煮食物,生活从此变得丰富多彩起来。虽然人类早已走出刀耕火种的年代,但在内心仍然绾下深深的情结,很多民族至今一直保持着对火的崇拜。从最早在山洞里燃起篝火御寒,演变到火炉、壁炉、火炕,人类充分享受着这一重大发现。
在欧洲,特别是纬度较高的北欧地区,最早是以壁炉来取暖的,壁炉是住宅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只是为了取暖的实用,同时还兼具装饰的功能。传统的欧式建筑是一定要有壁炉的,这似乎已经成是欧式建筑的标志和象征。
在北美大陆,壁炉无疑也是欧洲人带去的,而在中国晚清时,随着西方列强的入侵也带来了西式风格的建筑,其建造的一些西式楼房别墅一概建有壁炉,这一点在庐山的别墅中就可略见一斑。
从实用的角度来看,壁炉和火炕在寒冷的北方十分必要,其实在阴冷潮湿的南方同样必不可少,甚至还更实用,可能还是因为生活习惯的迥异而形成分野。
在中国以长江为界,长江以南是不砌炕的,冬天一般只是支一个木架,上嵌有火盆烧些炭火取暖,长江以北很地区大多有火炕,到了现代由于实现了集中采暖,城市早已没了土坑的踪影,但是在乡下还保留了很长时间的土炕,那是作为一种文化,一种永远抹不去的记忆而存在的。
如今倡导绿色环保节能减排,燃煤烧柴受到严格限制,而烧柴烧炭虽然算不上奢侈的消费,也是不合时宜的用能方式。随着时代的进步冬天取暖不是暖气就是空调电器烤火炉,虽然少了生火的麻烦却也少了许多乐趣。
在人的内心,还是向往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只有真实的火的存在才能真正御寒,有鉴于此,不少电暖器生产厂家独具匠心地设计出有火苗映射其上的取暖设备,惟妙惟肖,仿佛真有一堆炭火在燃烧,而深受消费者青睐。诗人流沙河曾写过一篇《画火御寒》的短文,说的就是这个东西,这是人们在两难中找到的最好办法。
如今生活大大改善,取暖的方式层出不穷,数不胜数,但火炉土炕在人们的内心里仍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在数九寒天能坐拥一炉噼啪作响的火盆,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呀!
在南方很多人每年邀伴结伙去东北旅游会特意选择冰天雪地的隆冬时节,就是为了找寻东北那疙瘩棒打狍子瓢舀鱼的野趣,坐上爬犁体验一下穿林海跨雪原的豪迈,嗑着松子欣赏一段地道的“二人转”,大口品尝酸菜血肠苞谷烧,还有就是美美地睡上一次农家乐的热炕头,祈祷着来年有一个红红火火的好运!(巴陵石化 胡忠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