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恋秋 - Outlook Web App立冬了,耳边又传来烤红薯的叫卖声。
街边靠拐角有个卖烤红薯的推车摊,每天傍晚下班路过时都能看到,摊主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年岁看上去比实际要大,一双大手很粗糙但很麻利地里里外外翻拣着,他只顾低头忙乎,只有在把烤红薯递过去时才会看上顾客一眼。摊子边好像一直都围着三五个人,过一会散去,随即又会围上来几人,生意显得十分兴隆。
车上放置了一个废旧的铁桶改装的烤箱,应该是这一行通用的标准装备,车边挂着一个电声喇叭,也许是生意太好了忘记关掉了,电力将要耗尽,声音变得微弱暗哑,拉长了音已然变了调,一声高一声低地重复着“烤红薯”的叫卖声。其实,在这个时候用不着吆喝,四散的香味就是很好的招牌了。
傍晚街上皆是行色匆匆的归家人,一天的奔波早已饥肠辘辘,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诱惑,光顾烤红薯摊的一拨又一拨,放学回来的学生是常客,摊主也极为热情,满脸慈祥,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用手拍打几下,剥去烤糊了的皮渣,塞给等待在一旁的一双双小手。
这一情景很快勾起我遥远的回忆。
大凡好滋味都是在过穷日子时烙下的,因为那时的味蕾饥饿而纯正,烤红薯留下的难忘记忆缘于一次秋游。
那是40多年前的一个深秋,我与几个少年时的伙伴相邀去山野里游玩,在山坡一块已经收后的红薯地居然发现还有没翻尽的,接着拨拉了几下竟拣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往常遇到这种情况要不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削皮,要不就近找水洗涤一下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而此时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从身边想飘来的一缕青烟受到了启发,原来田埂边有一堆未燃尽的篝火,估计是主人烧荒所致,于是灵机一动把红薯丢进火堆,而后继续游山观景之旅。
约摸一个多小时后返回原地,从灰堆里扒出红薯,个个烤的焦黄,伙伴们喜出望外,迫不急待地大口吃起来,那个香啊至今难忘。原来不起眼的东西也能变得这么好吃,从此,就留下了烤红薯奇香无比的深刻印象。
有了这次经验后,每年到了红薯成熟时总会想办法亲手烤上几回。在野外是不会常有这么好的运气的,可于背风的山坡上选一低洼处或有凹陷的地方,稍作修整即可为灶,随手拾些干柴便可以点火烧烤了。
除了捡几根较细的树枝引火外,柴要多找一些较粗的枝干,明火是不能用来烧烤的,柴火堆放也有讲究,纵横交错,中间要虚,以易于燃烧不熄火,要等树干烧成炭后才能将红薯投入,慢慢用炭火煨,煨的过程中要翻动几次,使炭火加热均匀,这样煨熟的红薯口感和味道比单纯的烘烤要好。
还有一年适逢家里造屋,拆下了不少旧门窗,一时不知如何处理。时值初冬,便将门窗劈作柴火烤红薯,这可是最好的炭火了。
那时新屋刚刚浇顶,墙体四周一片湿漉漉的,初冬的夜晚显得更加异常湿冷,这时点起一堆篝火立即温暖起来,在火光的映衬下,人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随着火光的窜动而跳跃,好一个狂欢的篝火之夜。原本想早些竣工的念头此时好像也没有原先那么迫切了。
一年复一年,烤红薯简直着迷上了瘾,只要有机会就想一试,觉得只有自己亲自动手烤才有意思,吃起来才地道。有一年腊月应邀去乡下朋友家喝酒,在灶屋一角竟发现堆放了不少红薯,如获至宝,遂挑了几个丢进灶炕。待到酒足饭饱后,偎在灶旁一边喝着茶,一边用铁夹子翻着灰堆里的烤红薯,还没吃到嘴里,心里已经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一种东西一旦学会了料理,也就更加会享受,在物资极为丰富的今天,红薯早已不再当饭吃了,而是成为除正餐以外的小点心。这样就吃出了味道,吃出了情趣。
烤红薯饭前吃尤宜,因为有饥饿感,更显得味美诱人,烤红薯要选稍微细长的为好,这样不但熟得快且外焦内软口感好。烤红薯一定要趁热吃,现烤现吃为上,不怕烫就怕凉,若凉了再烤就失去了原味。
要刚刚从炭火中刨出来的烤红薯才好,要拿在手上放不住,左右两手颠来倒去时吃才香,烫得人吱吱地乱叫,仍舍不得放下,抓住红薯的两端猛的一掰,顿时一股热气伴着浓香扑面而来,那种享受简直就是一场大餐于面前而不换的绝味佳肴了,这也是整个寒冷冬季中最暖心暖胃的时刻。(胡忠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