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春节总是充满着欢乐。在多少次梦回中,记忆中的那些往事,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总是挥之不去。
春节是从准备年货开始。那时,我家住的是一个大杂院,十几户全部都是油库的职工家属。记得每逢腊月开始,院子里家家户户的走廊上屋檐下,陆陆续续挂满了腌腊肉、熏鱼、香肠,每家轮番着在院子的连廊里,支起炉灶炒花生、煮西瓜子、炸油馍、炸麻花儿、炸猪耳朵(面食)、酥肉圆子等。
院子前后每天都溢满各种美食的香味儿,馋得我们这些孩子流着口水前前后后地跑来跑去,东家抓一把花生瓜子,西家拿一块儿炸货,恨不得把嘴里都塞满。大人们笑骂着“鬼娃子,小心烫着”“娃子们的嘴咋都不识闲儿”。我们相互之间比较着“你家花生没我家香”“我家麻花儿比你家脆”,甚至赌气“我家的不好吃,你们都莫吃”,真是吵闹得不亦乐乎,逗得大人们开怀大笑。
春节写春联贴春联,无疑是最有意义的事儿。每年除夕的前一天,大人们老早就在天井处摆好八仙桌,铺满红彤彤的用来写春联的大红纸条,请来隔壁院子里经常在街道写宣传标语的张伯伯为大家写春联,此时,大人小孩们聚在一起,每写成一副就有人提起对联,双手展开,高声诵读,然后,啧啧地称赞道“好!写得好!”
父亲很忙经常不着家,因此我们家贴春联的任务,都是由母亲和大哥完成的,大哥负责用热水抹布把门框擦洗干净,母亲负责熬糨糊,用毛刷把糨糊刷在对联的背面,然后由大哥把春联比着门框开始张贴,母亲照常喋喋不休“右边高一点”“角上不要翘起”“站稳了,莫要摔倒了”,我和妹妹就在门前大声地念春联。那幅以毛泽东诗词“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作的对联,至今还记忆犹新,朗朗上口。
记忆中,父亲每年除夕都会在油库值班,一家人难得吃一次团年饭。记得一年,父亲终于说“今年的三十儿,我们一家人可以吃个团圆饭啦”。然而,记得那天,外边还下着大雪,天气特别冷,我一觉醒来,就发现父亲的自行车不在家里了。母亲说“你爸爸凌晨4点多钟,就出去了”。
吃完中午饭,母亲早早地把年夜饭菜都准备好了,随后,母亲就神色显得焦虑,不断地张望着窗外,幼小的我不等母亲开口,赶快跑到大院的门房里等父亲回来,隔着玻璃窗一边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飘落,一边喃喃自语:“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直到天色已暗,新闻联播的前奏已响起,老远在街的转角,忽然看到父亲骑着自行车,迎着风雪归来的身影,我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边喊边叫“爸爸!妈妈!爸爸回来了”。
父亲一把抱起我,把我放在自行车前杠上,推着我回到家里,见到母亲,歉意地说“铁路临时调来一批桶装油,组织卸车,回来晚了”。母亲眼中含着泪光“说好的一家人今年一起团聚,再晚,我们也等你!”我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哭,还不忘小声地喊“我要吃肉”,父母瞬间笑了起来。那一晚是我童年岁月里吃得最温暖、最快乐的一顿年夜饭。(重庆石油 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