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热在三伏。”说话之间“三伏”降临,高温酷暑,酷热难耐。在动辄三四十摄氏度高温煎熬下的芸芸众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避暑。最简单有效的大众化的解暑方法,莫过于大啖色泽诱人、汁水甘甜的西瓜了。
故乡小镇地处豫南淮河平原,地势平坦,沙质土壤极适于种植西瓜。小时候,小镇所产西瓜多为本地品种,瓜体长圆、个头硕大、沙瓤晶莹,一个西瓜动辄一二十、二三十市斤,还有黄色瓜瓤的西瓜。那时瓜农种瓜,多施用农家肥和饼肥,西瓜不仅甘甜而且有淡淡的香味。
盛夏酷暑时节,十里八乡的瓜农们用拖拉机、牛车、架子车,拉着西瓜浩浩荡荡汇聚到小镇集市售卖。桥头处、车站旁、街道边、河坡下遍地西瓜,蔚为壮观。那时的西瓜很便宜,毛把钱一市斤,中午大人们下班后,都会买一个西瓜抱回家,成为一家老少消暑度夏的期盼。大人们或掂、或抱、或扛着西瓜回家的景象,成为那个年代家家户户温馨的记忆。
那时候,我爷爷在小镇柴火行当会计,非常疼爱我们姊妹几个,经常在午后罢集时“搜兜”买瓜。“搜兜”即按堆论价,一次买十个八个西瓜,极便宜。有时七八个瓜百多斤,只要四五块钱,平均四五分钱一斤,爷爷会请瓜农用架子车送到家。
爷爷之所以“搜兜”买瓜,源于我家是一个九口人的大家庭,加之我们姊妹五个又特别喜欢吃西瓜,一次买一个西瓜根本不够吃。“搜兜”买瓜既便宜、又耐吃,这也是会打“小九九”的爷爷的精明之处。经常地,午后时分,老屋门前胡同出现一辆拉着西瓜的架子车,姊妹几个就知道爷爷买瓜回来了,于是欢天喜地去迎接爷爷。吃瓜后,爷爷还会挑选两个大个西瓜,浸入大水缸“冰镇”,以待明日。
爷爷虽非瓜把式出身,但在柴火行与农资果蔬打交道多年,练就一手观色、听音、闻香的挑瓜绝活。观色,即查看西瓜是否瓜体匀称、色泽光亮、瓜纹清晰;听音,即用手指弹瓜、听瓜,发出“嘭嘭”沉闷声的是熟瓜,而发出“当当”清脆声的是成熟度不够;闻香,即嗅闻一下西瓜是否有清香味。我们常用“香甜”二字形容瓜果好吃,为什么“香”字在前?那是因为只有香味浓郁的瓜果才甘甜味美。
爷爷说:“西瓜越大越好吃。”个体大的西瓜,说明西瓜发育成熟、营养充足,汁水饱满、瓜香味甜。夏日午饭后,父亲摆上八仙桌,从水缸里捞出大西瓜,遇到汁水充足的西瓜,切的时候还会炸裂,发出“砰”的响声,姊妹几个每每吃得肚儿滚圆、欲罢不能。一家人围坐八仙桌旁吃西瓜,嘁里喀喳切瓜声、哧溜哧溜的吃瓜声、心满意足的谈笑声,充盈着被茂密的梧桐树遮盖的老屋小院。
中午罢集后,瓜贩成为小镇瓜市的主角。他们上午兑了瓜农的瓜,午后便在街边支个小摊兜售,价格比瓜农的瓜稍贵一些,但售卖方式更灵活,切块兜售两毛钱一块。路人一时饥渴,便会花几毛钱,买两三块站在街边解馋。更有孩童或拿着簸箕接瓜子,或在地上捡瓜子拿回家,大人淘洗晾晒后收藏起来,到过年时煮五香瓜子,要卖五六块钱一市斤呢。也有挎着马蓝捡瓜皮的,厚厚的瓜皮捡回家,家养的猪儿也要享受一下消夏的滋味。
晚上看电影,是那个年代小镇人们最隆重的文化生活。傍晚时分,小镇的西瓜摊便摆到了电影院门口,依旧是两毛钱一块,依旧有看客买上两块。西瓜用白纸包了,小心翼翼地带入电影院,坐在观众席上吃,那种情景犹如当今的小情侣,在雅致的影城包间品尝着时尚的饮品。
电影热闹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回响在小镇静谧的夜空。瓜贩则不紧不慢地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用大蒲扇驱赶着嗡嗡作响的飞虫,着急地看着瓜摊上剩下的几块西瓜。终于挨到电影剧终,瓜贩声嘶力竭地招徕,“西瓜便宜啦!便宜啦!” 还是有如我爷爷般讨便宜的人,很快买完瓜贩最后的西瓜。(信阳石油 郭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