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冬天的新疆柯坪山出奇寒冷,垭口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像夹藏着刀片直往人脸上割。
望着扬尘中渐行渐远的车影,地球物理公司胜利分公司钻机队队长尹国良的心情跌进谷底。七天里一共来了三个物探打井队,一个也没留住。其中一个队伍,围着山转了一圈,钻机还没卸车人就要回去,话说得很决绝,“挣钱重要,命更重要”。
柯坪山山体粗犷险峻,如刀削斧砍一般,沟壑深不见底,被大家形象地称为“刀片山”。中国石化柯坪北区块二维地震项目位于此。在这样的“刀片”上打井本来就难,但最难的是给钻机搬家。
一台风钻加一个油箱近1吨重,要打井得先把钻机拆成大大小小十几个部件,或抬或扛或背着上山。上了山先把钻机零件组装起来固定好才能干活。打一口井,最快要一两个小时,慢则要三四个小时。把钻机从一个井位搬到另一个井位需要五六个小时,离得远的、路难行的,一两天也不一定能到。
一天下来,钻井队不是在搬家,就是在准备搬家的路上。山这么陡峭,路这么崎岖,三个走掉的打井队把退堂鼓敲得理直气壮,物探队伍的精气神儿被削减了一半。好在还有几个不怕艰险的队伍留了下来。
“从今天开始,所有职工划拨给打井队,替他们探路、背油箱、背干粮,减少他们的负担,让他们少走路,多打井。兄弟们,咱们苦点累点不算啥,得想方设法留住打井队啊!”动员会上,尹国良面色凝重,语气也像石头那么硬。连日来的郁闷和焦灼让他看起来又黑又瘦又憔悴。
“没啥说的,干就完了!”钻机一班班长王飞“嚯”地从座位上站起来。52岁的陈刚,是一名有着30多年工作经验的钻井班老班长。老班长走南闯北几十年,什么样的山没爬过,什么样的路没走过?柯坪的“刀片山”却让他头一回皱起了眉。尖利的岩石遍布山地,扛着钻机翻山——老班长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彝族兄弟阿诺尔且的打井队能吃苦肯卖力。他们爬山跟走平地一样快,山里最难打的井都让他们“包圆”了。今年2月5日元宵节一早,陈刚就接到阿诺尔且求助的电话:“陈班长,钻机搬家到321线,人手不够呀。”321线横穿海拔2000多米的其克列克塔格山,山里的25个井位是陈刚带着测量组,一个一个点定出来的,进山的最优路线也是他一脚一脚走出来的。如果大山有记忆,它一定记得陈班长45码的大脚踏在身上的感觉。通往321线2.4公里的搬家路上,横卧着、耸立着数不清的巨石。2.4公里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一小段,是雄鹰不等振翅就飞到的距离。然而,这2.4公里不能等同于人生中的任何一个2.4公里,尺尺寸寸都凝聚着物探人的胆略和气魄,尺尺寸寸都浸透了兴企报国的热血。
大家把钻机拆散,有背油箱的、有扛钻杆的,在石头缝隙里找路。实在绕不过的地方,放下设备人先过去,两头扯上绳索,半拖半拽让零件“飞”过去。
时间飞逝,太阳走过湛蓝纯净的天空仿佛只用了一瞬间,日落后的河谷寂静得可怖。还好,有风声和钻机撞击石头的声音,否则,就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钻杆扛在已被硌破的肩膀上,即使被厚工服包裹,依然疼得直冒冷汗;手上长出的新血泡像大小不等的鸡血石,一旦触破,很快就有一摊血水冻在手套上。
陡峭的山路一点一点缩短。打井队的司钻吉木五嘎扬起了眉毛,“照这个速度,明天上午就能搬到井位开钻了,幸亏有你们。”
月亮升起来了,浅浅的、淡淡的,皮卡就在浅淡的月光里爬上爬下,像一只翻山越岭的甲壳虫。车上有人打起了呼噜,陈刚扭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自言自语着:“颠成这样还能睡着,年轻真好。”恰好,月光正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脸上,眼角那深刻的皱纹充满了故事。(王晓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