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大多数江南人家一样,我家的老屋傍水而建。在河网密布的小乡村里,这样的屋子比比皆是,白墙青瓦,杉木门窗,每一样都是水乡人家的标配。临屋一侧还种着一排整齐而高大的杉树,让吹来的微风里总带着一股子木头清香。
这间老屋是我父亲凭自己的本事建造的第一个家,当初他按着理想生活的样子一点点拼接出这个小屋。他在屋前种桃树、梨树,花园里栽海棠、菊花、夜来香,屋后是矮矮的葡萄架和一棵香樟树,等树木长高长大,又再为我打上一个秋千。老屋的每一处,都有着专属于我的童年记忆。
记忆中,春日总是迟迟,但只要院子里的桃树冒出第一个花苞,杉木树枝上露出第一处小芽,我就知道,春天已经来了。春风总是温柔,风好似佛手,不像冬日般干涩,只轻轻柔柔地拂过我的脸颊。她摩挲着还在沉睡的万物,轻声细语将他们唤醒。田埂也早已不似冬日里那般坚硬而干燥,经春雨润了又润,土地变得松软,小草小花也得以破土而出。
如果你愿意细细看,水沟旁、田埂上,亲亲热热挤在一起的,正是马兰头、荠菜等野菜。用手轻轻一掐,装进篮子里,齐齐整整地带回家去就能让母亲就着冬笋做出一道好菜。等到夕阳西下,屋檐下是一声又一声母亲对我的呼唤。我挎着装满野菜的菜篮子,踏着满地的夕阳,回到那炊烟轻笼的老屋里。
有时我也觉得,老屋每年也会同冬日一起沉睡,再随着春日一同苏醒。等春天的信儿一到,院子里各种梨花、桃花就争相开放,好不热闹,白墙上的爬山虎也绿了起来,伸出细嫩的芽儿,朝着新的区域探索。
可惜,岁月的磨砺没有为老屋预留一丝温柔,顶上的青瓦逐渐掉落,原本雪白的墙皮粉尘也开始脱落。如今,老屋已经随着旧时代的改造永远地成了我的记忆,但仍然是我最珍贵、最难忘的精神财富。我们一家人常常会谈论、挂念这座已经成为记忆的房子,正是因为老屋承载我们过去的生活、情感与记忆……(嘉兴石油 沈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