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九八五年,我随父母搬到了二分场。
二分场,是胜利油田为安置职工家属的农业点,也被称为农场。当时,油田每个二级单位都有农业点,工农村、丰收村、稻香村等名称,无不透着浓浓的农村气息,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
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村,却有着和农村一样的生活方式。家属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进行着田间劳作。职工们则要坐上班车,到不同的单位上班,从事着采油等工作。
初到农场,有着诸多不适应。没有油田基地的繁华,不通公交车,出行也极不方便。只有几个小卖部,刚刚满足基本生活需要。逢年过节,置办年货,则要到几公里外的集市上。再多的不适应,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父亲找来砖头和水泥,拉起了院墙,搭起了凉棚。母亲则开辟菜地,种上茄子、辣椒、西红柿,一番收拾下来,生活气息渐浓。
无论是春种夏长,还是秋收冬藏,都要跟着节气走。春日里,翻地播种,引水灌溉。炎炎夏日,冒着酷暑,除草施肥。金秋时节,又要翻晒粮食,人抬肩扛,颗粒归仓。寒冬时节,短暂休整,为来年做好准备。
夏天正是玉米生长的季节,也是田间劳动最为繁重的时候。玉米从长出幼苗开始,就要进行施肥、除草,任务是分派到人的,一人多高的玉米,将田地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人在里面弯腰犁地,蹲着拔草,不一会就全身湿透,闷热难耐,稍不注意,身上就会被叶子划出了道道血痕,汗水一出生疼。
有年夏天,母亲对我说:“明天你帮我去拔拔草吧!”当时的我,正是贪玩的年纪,本想拒绝,又怕母亲责怪,还是极不情愿地跟着去了。起初,我学着母亲的样子,蹲在地上心不在焉地干了起来,随着气温升高,看着望不到头的玉米地,索性一屁股坐下,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母亲走了过来,看着我赌气踢倒的玉米,本想责骂,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不愿意干,就回去吧!”说着,捡起草帽,给我戴上,接着又转身继续忙碌。我也止住了哭泣,从模糊的眼睛里,看到母亲不断抹着眼睛,我知道,母亲也哭了。时隔多年,每每想起,自责万分,后悔当时少不懂事,体谅不到母亲的辛苦。
八月末,玉米成熟,母亲和其他家属阿姨要将玉米掰下,也称“掰棒子”,再用包袱背到地头,如此往复,直至将玉米掰完。接下来,就要将玉米运到场院,进行晾晒,再将玉米脱粒,装进麻袋。母亲的腰病就是当时落下的,半人高的麻袋,几千斤的粮食,装完卡车,早已累得直不起腰。
夕阳西下,结束劳作,算是难得的轻松时刻,母亲和伙伴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汗水在晚风中渐干,疲惫在笑声中消解,落日、晚风、笑脸构成了一幅最美的画面。
一九八九年,是搬到农场的第四个年头。母亲用汗水浸润着年轮,用坚韧诉说着岁月,不服输、不懊恼、不抱怨。“准备准备搬家吧!咱们要搬到采油厂驻地了”。一日,父亲一回到家就带来了搬家的消息。听说要搬家,心中竟然有几分不舍,从刚来时的不适应,渐渐喜欢上这里的田园生活,习惯了这里的清晨黄昏。听父亲说,搬家后母亲就不用从事农业劳动了,心里由衷感到高兴,冲淡了那份不舍。
后来才知道,搬家是因为胜利油田东营地区的采油单位分为三个采油厂,分到不同采油厂的职工要搬往属于自己的单位驻地,家属自然也要跟着搬迁。随着时代变化,经济发展,胜利油田体制悄然改变,农业点也完成了历史使命。
家属群体,在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伴随着油田的发展,见证了岁月的变迁,胜利功勋簿上也有她们的名字。如今,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家属阿姨们,大多进入了古稀之年,她们的子女,已经成为建设胜利油田的主力军,为打造百年胜利接续奋斗。(胜利油田 常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