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坐车。
小时候坐车,多半是去探亲、旅游,如今坐车,却多半是为了奔赴一场场仿若约定的远行。4年间,我的足迹遍布新疆、内蒙古、陕西、四川等9个省份,行程超6万里。
远方是路,更是人。在6万里路的沿途,我遇见过很多石油人,岗位不同,样貌不同,却无一例外都拥有倔强、勇毅而温柔的灵魂。
这共同的灵魂,汇聚成一种石油人独有的精神气场和人格特质,更在岁月的打磨中形成了一种石油文化,构成了以“三老四严、苦干实干”为核心的石油精神,更告诉世界,这就是石油人。
——题记
张迎亚
汽车在沙雅县的乡道上疾驶。路旁,新疆独有的钻天杨遮住了天,一株株苹果树、核桃树正奋力生长。
当这蓬勃之意刚开始衰减的时候,中原石油工程公司塔里木分公司70868钻井队施工的热普3014XC井就到了。
(一)
平台经理焦杰很黑,戴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
“塔河区块地层易塌易漏,应采用强抑制、强封堵泥浆体系……”刚坐下,这个和《我爱我家》里的贾志国有几分神似的文弱书生就开始讲最近琢磨出的工作心得。
一阵手机铃声忽至。
“爸爸!爸爸——”刚摁下接听键,奶声奶气的童声就跃入耳畔。
“索菲亚,我女儿,两岁零七个月了。”他满含歉意地解释道。
我咀嚼着远在甘肃天水的那个不能谋面的小女孩的名字,有些遥远,有些神秘,一如焦杰不常提及的过去。
2010年,焦杰从大学毕业,步入职场。北京、濮阳、库尔勒、轮台、沙雅——他一路南下、西行,眼睁睁看着窗外从最繁华,陷入最苍凉。
他还看到一辆辆满载电缆盘、搅拌罐的大车匆匆驶过,风驰电掣地驶入沙漠深处。他还看到“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这一地标性巨幅标语,一字字站在高高的沙山上,很孤独,很辉煌。
焦杰的荒凉人生,从此刻开始了。
他顺着梯子一步步下到泥浆罐罐底,一捧捧清掏废渣,浑身上下都变得黑乎乎、黏腻腻、脏兮兮。
很快,同来的22个意气风发的同伴,只剩下了七八人。
(二)
天黑了,夜色像帷幕一样从天上降下,将大漠紧紧覆住。焦杰换下板结得快变成一副甲胄的工衣,一步步爬上沙丘,仰面躺下,苦苦思索。
其实,他能想出什么结果呢?此时此刻,他就在大漠深处的无边暗夜里,就在3.2万平方公里的沙雅县的大地上——面积抵得过一个海南省的沙雅县的大地上,插翅难飞。
想着想着,他的视线飘散到了井架二层台上。在那方离地40米高的方寸之地,老师傅正娴熟地让一根根重若千钧的钻杆如飞瀑般直入地层深处。听着钻杆相撞时清脆的回响,看着“空中飞人”们岿然不动的稳健身姿,他入了迷。
“队长,我想上去体验一下。”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驱使焦杰把助力器、安全带、防坠落装置全部绑在身上,一步步爬升,颤巍巍地扶住了在风中轻轻摇晃的钻杆。解吊卡、推钻杆、扣吊卡、起下钻……他一次次不厌其烦地练习,直到琢磨出了手腕和四肢全部的微妙力道。
就这样,这个操着一口浓重陕北味普通话的年轻人,逆向同龄人纷纷逃离的洪流,留了下来。爱才惜才的带班队长开始带着焦杰干钻井小班,着意把他往钻井工程师的方向培养,量接头成了横在面前的又一道难关。
(三)
井场一角的接头房里,200多个钢铁铸造的接头成行成列,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
焦杰自有办法:低于30公斤的接头,他就像抱西瓜一样牢牢抱在怀里,凭一己之力将其搬到屋外;重达二三百公斤的,他就弓起身子,扎好马步,利用接头天然的圆柱形状,推着一个个庞然大物一寸寸、一厘厘挪移。
每个接头是什么型号,长什么样子,用在什么地方,他一个个地指认、背记,常常从上午十点背到凌晨两点,从烈日炎炎背到月上中天。
“从井口往下使用的接头都有哪些?”我想用一次“突袭”检验一下焦杰的功力。
“方钻杆上端的731×631双反接头、内防喷工具旋塞处的631×630反扣接头、方钻杆下端的310×HT40公扣接头……”他对答如流。我很难想象这流畅背后,究竟流逝了多少和整个世界默默相抗的清寂时光。
(四)
轮台、库车、沙雅,三个地广人稀的县城在新疆大地上勾画出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这些年,我的足迹在这个三角里蔓延,每到一处,都会发现和焦杰惊人相似的职业生涯变迁史——
譬如高蓬。每搬到一个新井场,他就把一台液晶显示屏和电脑连接,让颤动不清的钻井参数在大屏幕上闪动不息。每个晚上,整个井场只有他的营房被月光、井场灯光和屏幕微光照得透亮。
譬如位召金。他无数次在凌晨五点交班时用冷水洗头,从头到脚打好几个痛快淋漓的激灵,紧接着奔赴千里之外窗明几净的课堂,学习函授的研究生课程。如今的他已是一个钻井项目部的技术主管,未来天高地阔,大有可为。
原来,在无边大漠,在苍凉戈壁,多少年来,有那么多石油人从青涩模样起步,在岁月里一步步往前奔。他们心里都揣着股不服输的劲头,谁也没明说,却都凭着一股韧劲,硬是在荒滩上踩出条路来,朝着更难的技术、更高的岗位闯,脚下从没停过,眼里也总盯着更远的地方。
(作者来自中原油田)
(责任编辑:刘小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