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 伟
觉夏渐深，生活中便噌地冒出许多苦味来，诸如蔬菜、水果、茶饮等。“苦”，向来不被大家所喜，却成了解暑消夏的良方。
《黄帝内经》曰：“酸入肝，辛入肺，苦入心，咸入肾，甘入脾。”苦味之物多有“入心经而降心火，去心火而神自安”的功效妙用，有助于夏日养心养神。
记忆里，苦瓜最是解暑。小时候，我家院子里也常种三五棵苦瓜苗，年年长在院子梨树旁，藤蔓攀爬到梨树梢，开出朵朵小黄花，五瓣花像极了一枚枚五角星，闪闪发光。麦黄时节，一颗颗苦瓜青愣愣地垂下来，和其他果木相映成趣，也给这方小院增添了几丝清凉。
我天真地认为苦瓜应该像西瓜、黄瓜那样清甜，便踮起脚尖咬住了藤蔓上一颗细长的苦瓜，只是一小口，便觉满腔苦涩，舌根发麻。自此，苦瓜让我闻之生畏，望而却步。
而爷爷他们却对苦瓜情有独钟。隔三岔五地，奶奶随手摘下院子里一颗苦瓜，也不洗，削净丁丁点点的青皮，对半切开，再用小勺刮瓤挖籽后，切成苦瓜丝，捏一点儿盐粒撒在上面抓拌几下。待一家人下地回来，奶奶又将这苦瓜丝过水清洗，加以佐料凉拌。上桌后，爷爷和父亲就着馒头吃得津津有味，我眉头微蹙，不敢再动筷子，总觉得那些苦味就盘踞在这碟子里，也想不通如此至苦之味，家里人怎么下咽？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又一次尝之，竟觉得苦瓜之味没有小时候那么苦了，那清苦的味道一次要比一次更淡一些。如今，竟也爱上了这清苦滋味。
周六清晨，母亲照例买回来许多新鲜的蔬菜，苦瓜、莴笋、苦菊……看上去翠意盈盈的，但大都与“苦”有关。她对那些健康饮食的民俗谚语格外重视，更是亲自做成了一日三餐。“春吃甘，脾平安；夏食苦，胜进补。”这几句话，连她六岁的孙子都背得滚瓜烂熟。
每到夏天，母亲都会变着花样给我们做消夏的苦味美食，周末更是如此。她把处理后的苦瓜切成圈，用盐水浸泡着，鸡蛋打散加调料搅拌均匀，热锅烧油，将蘸满蛋液的苦瓜圈放入锅中，煎至两面金黄，撒上葱花，模样很是诱人。剩下的鸡蛋液配以苦瓜片清炒，黄绿相间。我忍不住尝了几口，缕缕鲜香盖住了丝丝清苦，往往多吃几筷子，也不觉得苦。这时，我又一次想到了小时候偷吃苦瓜的可笑模样，心底竟生出一丝甘甜来。
正午时分，妻子从楼下的饮品店买回来几杯柠檬水和西柚蜂蜜水，酸涩微苦，又回味甘甜，清爽解暑，两个孩子和母亲都很喜欢喝，仿佛一天的暑气都随着这杯饮品消散了。唯独父亲不喝，他有自己独特的苦味饮品——苦丁茶。每次下楼遛弯，父亲怀中总抱着他的苦丁茶，不时小口啜饮，随后长舒一口气，惬意极了。
他总说：“这茶第一口喝着苦，但解乏解困；啥时候不苦了，便是没劲了。喝的时间久了，你还能咂巴出它的甘甜呢！”正所谓苦尽甘来，人生又何尝不是？
晚饭时，母亲又做了一锅浆水苦荞面，嵌入半勺油泼辣子，香而不辣，再撒点儿香菜、葱花，红红的、绿绿的，喜庆的颜色看起来就有食欲。还有一碟子凉拌莴笋，一碟子苦菊拌海带、胡萝卜丝，调以食盐、白糖、鸡精、生抽、香醋、蒜末，添几滴香油拌匀增香，真是色香味俱全。滋溜一口杂粮面条，就着一筷子莴笋、苦菊，酸爽解腻，味蕾舒展，别有滋味。
时光漫长，而人生更长。食“苦”，不仅仅是味蕾的选择，更是对人生的态度。一夏又一夏的苦，随着岁月的沉淀终将化为甘甜。
（作者来自中天合创）
（责任编辑：刘小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