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冲 王 奇
武汉夏季的雨,总带着几分江湖气,说下就下,劈头盖脸,像要砸穿地面似的。
7月28日,中韩石化动力部班长董少磊披着雨衣在装置区巡检,雨点子砸在安全帽上噼啪作响。走到锅炉厂房,他忽然仰头,发现那根最高的雨排管水流比旁边的细了一半。“八成是堵了或者有漏点。”他对着对讲机说,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上了房顶,果然在拐角处寻着个破口,雨水正悄没声地往里渗。维保的人来得快,董少磊蹲在边上指点:“亏得发现早,这雨水要是沿着缝隙灌进煤仓,煤块结了板把煤机一堵,锅炉就得闹脾气。”
董少磊的眼睛“毒”,总能瞧见旁人瞧不见的隐患,时间久了,大家便唤他“董大师”。有次他带着几个青工在锅炉现场做培训,正说着话,忽见几星煤灰从1号炉返料腿缝里溜出来,打个旋儿便没了影子。旁人只当是寻常事,他却像老茶客品出茶汤里多了一味似的,当即断定这炉子可能漏了气。
自此,每逢他当值,必要揣上几根布条子、一把手电筒,布条系在铁丝上测风向,手电光追着浮灰跑,有时蹲到日头西斜才惊觉腿麻。这般较真儿了五个月,到底在焊缝上寻着个针鼻儿大的砂眼儿。后来补焊时,焊花溅在浇注料上,倒像是给他这倔脾气放了串小烟花。
还有一回,冷渣器和落渣管闹毛病,设备技术员来看过几回,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董少磊偏不信邪,揣着卡尺在冷渣器区域转悠。直到有天白班,他忽然蹲下身,卡尺“咔嗒”一声卡在膨胀节缝隙处。
“差了三毫米。”他喃喃自语。动力部设备主任师帅璐闻讯赶来,董少磊指着那处缝隙说:“你瞧,锅炉底部伸缩量超过了落渣管膨胀节的最大允许伸缩量。别小看这几毫米的伸缩量,就像鞋里进了沙子,长期摩擦必然引发异常。”
设备改型那天,董少磊蹲在检修平台上一整天,焊花溅在裤腿上烧出几个洞也浑然不觉。后来董少磊写的分析报告被集团公司评了奖,他用奖金买了西瓜分给班组同事。大家啃着瓜笑他:“董大师这回又显灵了。”他抹抹嘴:“哪有什么大师,不过是把鞋里的沙子倒干净罢了。”
最难得的是“董大师”的性子“韧”。前段时间三号炉给煤机总闹脾气,大家便时常见他蹲在煤仓口观察,煤灰落在身上也不掸。一天,他突然拽住路过的外操周平猛:“周师傅你瞧,这煤往下走的时候,在东北角总爱打转,堆积成挂壁煤无法下落。”周平猛凑过来看,果见煤流在拐角处已经堆成了小山包,像极了老家灶台上没和开的玉米面,黏黏糊糊地扒着锅边不肯下去。董少磊搓着指缝里的煤灰说:“这样可不行,得给煤仓动个手术。”于是,高压风管在他手里成了手术刀,今天45度,明天60度,各种角度试了个遍。
有天晌午,阳光斜斜地穿过汽机房的窗玻璃,董少磊又在冲着三号炉给煤机较劲。突然,他拍着腿大叫:“找着了!就像用水冲玻璃,得斜着吹!” 后来按照他说的最佳角度吹扫,断煤次数竟真少了七八成。年终结算时,核算装置生产成本的吴香按着计算器直咂舌:“这小董,给咱们省下250万哩!”
去年开展装置小指标竞赛时,董少磊所在的班组发电量靠前,综合效益指标却落后。装置经理王浩给他分析指标与生产增效全局的关系,一番话说得他心里敞亮起来。
班会上董少磊表明态度,再不能拆东墙补西墙。班员刘凤甫嘟囔:“可发电量是硬指标……”董少磊笑了:“那你算算,上个月为了多发那两万度电,多烧的煤、多耗的脱硫剂值多少?”
众人不说话了。第二天,董少磊抱来块白板,上面画着蜘蛛网似的关联图。“往后咱们得学围棋手,落子要看全盘。”他敲着板子说,“低谷电价时段就压负荷,尖峰时段把存煤可着劲儿烧;监盘时既要盯着烟气指标,又要算着石灰石的消耗。在环保指标达标的前提下,脱硫剂少加点。”
新方法实施后,班组交接班本上多了许多彩色便签。红的记氮氧化物数值,绿的标缺陷处理进度,黄的写成本节约点子。年底一算账,竟多挣出400多万元。动力部经理刘国生直竖大拇指:“你这套绝活儿,真管用。”
如今再经过动力部,仍能看见董少磊蹲在某个设备前发呆。新来的大学毕业生问他看什么,他指指地面薄薄的一层灰说道:“瞧见没,这地面有积灰了,说明哪个地方有漏点。”年轻人将信将疑地凑近,却只见地面浮灰寥寥,一如往昔。时间久了,年轻人才渐渐明白,所谓“董大师”的绝活儿,就是把问题钻透,把工作干实。
(作者来自中韩石化)
(责任编辑:刘小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