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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事

2025-08-25 来源:中国石化报

□ 黄颖锋

窗外事

江苏里下河地区有条盐邵河,盐邵河中段有个真武镇,小镇被河水一分为二,萧索的是河西,繁荣的是河东。河东堤下有一个油田小区,小区东墙边有3栋3层的小楼房,我住在中间那栋的二楼。

房子坐西朝东,约35平方米,一厨一卫一室一厅,西头还有一个小阳台,三面装了玻璃推拉窗。

小阳台,小得很,摆了一台洗衣机,一张半人高桌子,想在其间走动便得侧身,颇不自由。但我很中意这个小阳台,因为开窗可迎风,关窗可听雨。

我是个无趣的人,时常扶着窗沿往下看,于是遇见生活的光景:那棵与楼齐高的樟树下,矮桌一张,四人围坐,打张牌说句话,身后又各自站了一人,笑嘻嘻指指点点,川话鲁语还有吴音,吵吵嚷嚷,颇为有趣。我认识他们,都是老去的石油人。

还有三四人,搬了凳子坐在樟树旁的桂树下,竹篮瓷碗,剥豆摘叶,低着头,手不停,话也不停,也不知对谁说,像是忙着人生了不得的大事。

有一回,我看得久了,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我的一生,伸手够了够从樟树顶低垂到窗边的枝条,捏住了一片绿叶的尖尖,一股暖流瞬间直达心间,感觉像什么呢?说不清楚,像鱼缸里游动的金鱼,又像母亲种在院前的南瓜叶。

田间事

东墙外,是一大片田地,一半是当地人的,一半是油田工人家属的。

当地人的田地,肥沃且整齐,被田埂分成一块一块的。前些日子有个早晨,我透过东窗看到那些田地还是刚被灌溉过的样子,除了水什么也没有。下班回家再看,满目已是秧苗荡漾,生机盎然。其实我想把秧苗描述得再细致些,但我离开田地太久,早已不知如何落笔了。

工人家属的这片田地,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田地。许多年前,油田在此地打过井,一口油井已经废弃封井,还余一口注水井正常运行,周围的地荒废时间长了,住在附近的工人家属就跑去开垦当菜地,用竹片子、破坛子围上作地界,种瓜种豆种菜,四季皆有收获。

有个傍晚,夕阳西下,强风骤起,大雨欲来。我去关窗,却瞧见一个老妇人站在菜地边,白发在风中飘散。我知道她,一个石油工人的母亲,常常一个人站在那里,好像在凝视那些瓜果蔬菜,又好像在远眺那些农田。

然后,她的儿子,那个石油工人,不慌不忙地过去把她扶了回去,像是早就知道母亲会在那里一样。

院前事

我常常穿过东墙外那片田地,跨过一条小水沟,顺着田埂拐三个弯,再往东走50米,进一个叫景苑的油田小区,那里的一楼,住着我的母亲和父亲。

老两口有个小院子,一半封了顶,底下放着一个三层的杂物架子,母亲舍不得丢掉的物件都堆在上面,有一个生锈的铁皮桶、一个帆布钓鱼包、一把老式折叠椅、两把掉了漆的管钳,都沾满了灰尘。管钳是父亲年轻时修井用的,钳口的齿痕磨得发亮。只是从前,总被他擦得锃亮,如今也蒙了灰。

另外一半的院子没封顶,水泥抹的地已经被雨水冲刷成了青黛色。靠着墙根摆了一溜的坛坛罐罐,里面被母亲铺了土,种了花草,都是她喜爱的。还有一个砖头砌成的鱼池,前些年,父亲钓回来的鱼吃不完的都放进池里。现在,父亲已经不能钓鱼了,鱼池也早已干涸。下雨的时候,父亲会坐在门口盯着鱼池看。

楼上搬家的时候,送了一把白色的扶手靠椅给父亲,母亲会趁天气好把椅子搬到院门前让他坐。父亲得过脑梗,语言功能受了影响,坐进椅子里很少说话,但总会笑着同路过的人打招呼。有一回,他面朝西坐着,一缕夕阳余晖落在他的右手背上,他小心翼翼地把左手放在右手背上,像是要抓住什么。我正好看到,悲伤了许久。

母亲身体比父亲好很多。除了院子里的花草,她在院前的地里种辣椒、香葱、生菜、黄瓜、西红柿,还种了三棵柑子树,一棵柚子树,果蔬成熟的时候,热闹非凡。不知道怎么回事,柑子和柚子始终不好吃,外表饱满圆润,果肉却干涩无味。母亲说:“果苗是重庆老家寄来的,大概是水土不服。”我默然。

垂柳事

景苑北墙和当地人自建房之间,有条十尺宽的小道,往东直通菜场,大约两百米长。一到清晨,两边依次站了当地卖菜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农妇,摘了自家吃不完的拿来卖。她们的菜叶看上去总是湿润娇艳,只不过有些是露水,有些是洒上去的自来水。放在鼻下闻,味道不一样。

小道尽头和菜场衔接的地方,路边有个池塘,塘边有棵垂柳,树很高,枝条很长,一半落在水上,一半落在路上。

我猜,许是靠近池塘的缘故,这棵垂柳长得健壮挺直,全然没有诗文里描绘的那般娇柔含羞,倒是有股大开大合的气势,比起瘦西湖岸边的那些柳,要耐看得多。

柳下是卖鱼的,一盆一盆地摆着,四季不断。起初只有一两个当地人摆摊,瞅着离油田小区近、工人顺路,慢慢成了气候。大约省了租摊费,这里的鱼比菜场便宜,讨价还价的也少。那天路过,瞧见一个精神矍铄的大娘端着一小盆草虾要卖,价格比菜场里的低很多,说是剩最后一点亏本卖了。父亲喜欢吃,我赶紧买下给母亲送过去。等我转身回菜场想再买一点姜蒜的时候,看到那个大娘又端了一小盆草虾,正对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说着差不多的话。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相顾无言。

于是,我忽然就想起“曲岸持觞,垂杨系马,此地曾经别”这几句来了。

(作者来自江苏油田)      

(责任编辑:刘小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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