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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新疆

来源:中国石化报 时间:2025-10-11 08:07

张迎亚

下午3时25分,飞机开始滑行,航站楼上方“库尔勒”三个字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缓缓消失,我们告别了新疆。

我们是在一路歌声中告别新疆的。

清晨,一行人将行李勉强塞进小而破旧的线路车,还余一个箱子无处安放。副驾驶位上的阿群自告奋勇地抱起它,一路负重。

车吭哧吭哧地出发了,仿佛随时都会有哪个零件突然脱落,人在征途的窘迫感笼罩车厢。树哥建议,我们放歌吧。这是每年万里行为了暴露各人的音乐品位而设置的“固定节目”。

阿群自告奋勇地率先将手机连通车载蓝牙,放起了歌,既有时下热门的抖音神曲,也有郝云、赵雷的深情民谣。光放还不过瘾,他还得唱,很多转音都唱得流畅而漂亮。

这是个养狗专家,家中有藏獒、拉布拉多、边牧、苏牧等各色狗共7只,采访中但凡遇见养狗的项目部,他都习惯性地掰开人家的嘴,根据牙齿生长情况判断年龄。这是个消化系统异常发达的吃货,大口吃肉,大杯喝酒,还不忘在闲时寻觅超市,那么大块头的一个人,无比珍重地拎那么小的一只装满零食的纸袋子。这是个和酒店前台、的士司机等各色人等都能快速熟络的无障碍交流者,从他身上,你总能一次次感受到什么叫热爱生活。

我们是在吐和高速上的疾驶中告别新疆的。

窗外,阳霞镇、野云沟、阿克墩、策大雅、库车、库尔楚、铁门关、30团……一个个路牌撞入眼帘,再飞速退后消失,每个名字背后都藏有一段故事。

阳霞镇的天山脚下曾驻扎一支井队,当晚霞褪尽,明月升空,白天近在咫尺的天山就变得很黑很黑,很远很远,如一只神秘的猛兽安卧在地平线上。我就一直一直望着那轮即将圆满的秋日明月朗照天山,一如当年望着一轮如钩的春日明月朗照巴山一样。我把防晒手套永远遗忘在了那支队上,我不知道那副手套如今已漂泊到了何方。

库车市牙哈镇的集市上有很多着花裙和长袍的维吾尔族大妈,花裙是极艳的色,每走一步,裙摆就轻轻晃一下,不是张扬的摆,是贴着脚踝扫过去,又随着下一个脚步微微扬起。集市消失后,车闯入秘不见人的天山内部,青灰色的干涸河道、寸草不生的血红色荒山、溪流尽头半遮半掩而终于出现的井架……一层层揭开面纱,轰然入眼。

然而,无论这些图景再独一无二、再纤毫分明,也终是往事。我终究彻底告别了新疆,落寞、潦草、惶急。我这才发现,我总在关注人们的到来,而从未好好抒写过离开。

第一次奔赴西北的供电女工在打点行囊时,挑挑拣拣,几番取舍,终于选定几身劳保用品、几本专业书、一套文房用品装入行李箱,却还是在摩肩接踵的旅途中丢失了一把雨伞、一副手套。面对远行,一位身经百战的女工、一位久经风霜的母亲,不过和一个孩子一样惴惴不安、忙乱无序。

肩负开拓西北市场重任的那支石油计量器具检测队初次赴疆时,将所有精密检测设备装到小推车上,谨慎地推上火车,在两天三夜的漫漫行旅中全程看护,寸步不离。行色匆匆的生意人、悠闲欢快的旅行团不会知道,这队人马推的不是什么从市场上淘来的脆弱易碎的瓷器、不耐挤压的水果,而是他们的身家性命,以及一整个集体生存延续下去的所有希望。

还有初次入疆的采油人在夜色中看到三千年不倒不腐的胡杨树,只觉得像一张张可怖的鬼影,直到天亮后才看清了它盘根错节的倔强模样;还有在面对新疆、上海两个去处时毫不犹豫选择前者的供热女工,终于在日复一日的奔忙中爱上了巡线时芦草划过裤管的沙沙声,爱上了独自走过荒原时的蓝空无声,和胸腔中一声声无比安宁、强健的心跳。

那离开时呢?当他们历尽岁月而终于习惯了西北的苍莽大地、炽烈日光,和清晨傍晚时分无比清凉的风,却终于要挥手告别时,会不会也像今天的我一样,疲惫、落寞而悲伤?

傍晚6时30分,飞机降落兰州中川国际机场,天异常蓝,风异常凉,甘肃的秋,比其他地方来得要早。

夜宿机场附近,飞机起降的隆隆声不断传来,继续记载着人们的到来,与离开。

(作者来自中原油田)      

( 责任编辑:刘小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