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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的意义

来源:中国石化报 时间:2025-10-23 08:16

开栏的话

回望文学长河,作家周立波扎根湖南益阳乡村,创作出《山乡巨变》这一当代文学经典。这部作品既是前辈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实践成果,更是照亮当下创作的“镜子”。

循着前辈足迹,本版即日起携手石化作协,开设《走进尉犁》专栏,记录石化作家王晓静跟随勘探队深入塔克拉玛干腹地的所见所感。

我们期待以笔墨为桥,有更多作家深入生活、扎根石化,用文学之力定格石油人坚守身影,记录中国石化在时代巨变中的担当与风采。

王晓静

我不知道,在深秋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与美丽塔里木河毗邻的新疆尉犁,6点算不算清晨。庞大、黑暗的寂静里,没有风声、鸟鸣、虫喃,没有黄羊奔跑的蹄声,没有野兔的啃噬声,没有树叶的哗哗声。沙子被车轮挤压、摩擦的沉闷响声充满整个世界。

采访车摇晃着两盏大灯,沿前车留下的车辙不断在沙梁上俯冲和爬升。张亚北说,这些“路”的寿命很短,一场沙尘暴就没了。沙尘暴是沙漠里的大王,三天一小刮,五天一大刮,从6月到10月,随意改变着沙漠的形状和肌理。最大的一次沙尘暴,把营地的帐篷都掀翻了。那是真正的天为被、地做床,人半梦半醒在天地之间,像只不起眼的小沙包。对数月前的沙尘暴张亚北的记忆还是新鲜的,他坐在副驾驶上如数家珍地向我们描述。

张亚北是地球物理公司SGC2113队尉犁项目的钻井队长。曾经的他是一名物探钻井工,熟悉钻井工作的每一道流程,用他的话说,“所有钻机都‘玩’遍了”。张亚北“玩”钻井玩出了名堂,玩到国际市场去了。微信头像里,他惬意地坐在巴基斯坦小镇街边的木椅上,满脸写着冲出国门的骄傲与自豪。

东方微白时,采访车跑下一道沙梁就停住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牵着一匹骆驼从远处走来,驼背上托着巨大的粮草。等窗外的扬沙落下去才发现原来是两棵挨在一起的胡杨。胡杨早已干枯,整体呈深灰褐色,树干的裂纹深如沟壑,树冠虬枝盘龙,可以想见当年的壮观。胡杨身后是一片死去的胡杨林,同样只有枯枝,没有败叶。在沙漠里,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却只有胡杨选择站着,凭借直径数十米的庞大根系,迎风耸立,傲视四方,生出许多悲壮之情。

张亚北指挥采访车避开胡杨林,拐到另一条车辙上。长年征战在西部的石油人对大自然、对生命的敬畏更深于常人。凡有植被、动物骨骸、水洼的地方都要绕行,这已经成了潜意识里的行为规范。张亚北说,胡杨死去的只是形态,其精神内核永远都在。

采访对象在哪?我们离他还有多远?我一概不知。持续不断的颠簸使我的胃里早就翻江倒海。右手抓紧驾驶员的靠背,左手按住腹部,既希望车快点到达,又想慢一点,再慢一点。

绯红的朝霞逐渐在天际铺开,天光变得温暖柔和,沙漠的轮廓也清晰起来。

在沙漠凹陷处,突然出现一畦葫芦状的水洼。水是由塔里木河支流漫溢而来,水色湛蓝,像滴入沙漠的一颗眼泪。

张亚北说,塔里木河下游3年一次的大灌溉从8月下旬就开始了,要一直延续到项目结束。整个灌溉期,所有塔河经过的地方都会向四周的低洼处漫溢。地下水位逐渐抬升,地上的生命才有希望。早上出去的施工车,晚上回来常常要改道,因为原“路”被水阻断了。为了避开水洼,只好在沙漠里不断绕行。遇到沙尘暴天气,经常半夜以后才能赶回驻地。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采访车爬坡的时候车轮陷进沙子里。司机努力了几次,车轮始终空转,车纹丝不动。张亚北招呼大家下车,司机给后车轮垫上枕木,迈开大步朝远处走去,看起来那里离太阳更近一些。张亚北打开电台发求救信息,报告了位置和车里人员的情况。“沙漠里误车是很平常的事,习惯了。”张亚北说完,电台里很快有了回应。钻机班长钟建辉在附近带班作业,是离我们最近的人。

太阳已经完全跳出地平线。天很蓝,云很白,沙漠的纹路更加明朗,鱼尾、鳞片、山峦、多边形……沙子极其轻软,捧在手里像捧着新磨的面粉。阳光普照,地温慢慢升起来。张亚北说,这会儿施工温度正好,不像夏天,地表温度最高能到70摄氏度。踩在沙子上,有一种悬空感,每往前走一步都仿佛离深渊更近。

一个小时后,钟建辉驾驶着绿色的高大的卡车从远处驶来。我已经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张亚北笑说,在新疆说“马上”“立刻”基本是一个小时起步。

钟建辉从车厢里取出拖绳,像拎小鸡一样把采访车提溜出来,然后和张亚北聊钻井生产的事。俩人站在那儿,张高大威猛,钟精瘦颀长,让我想起天亮前遇到的那两棵胡杨。只是因为穿了红色的工衣,俩人更有生命力。

采访车几经辗转,我终于见到了今天的主角——易复江,一名普通的钻井工。

钻机的机身上用醒目的黑漆涂着易复江的名字。“钻机跟了我很多年,别人用我不放心。” 易复江说着,把钻杆上的湿泥揩掉,然后一截一截码放好。“设备你得爱护,该打油打油,该除锈除锈,跟人一样,吃不饱饭没力气干活儿。” 数完钻杆,易复江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看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除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脸黑得很均匀,像涂了一层厚厚的蜡油,有一种粗糙的紧实感。

张亚北说,再深、地质结构再复杂的井,只要易复江上手,我就放心。

和“易复江”三个大字并排着的是两只大号垃圾袋。

“有多少垃圾要收,装得满吗?”我问他。

“不一样的,这个是装可回收的。” 易复江抬手敲敲编织袋,里面传出空塑料瓶的声音。钻机组加水罐司机加辅助岗,一共六七个人,一天要喝掉的水不是一个小数目。

“8月才要命,一天下来喝十几瓶水不带出汗的,全蒸发了。” 说话间易复江已经收拾妥当,招呼机组的人往下一个井位搬迁。

为了找到易复江,我们跑了将近4个小时的路,总共说了不到十句话,采访就结束了。然而,我不仅没有丝毫失落或不快,心里反而像塔河伸出的又一条支流,丰盈而润泽。

日上中天,回程的路上还有多少奇遇在等着我,我不能知道,只是莫名地充满期待。

(作者来自地球物理公司)       

( 责任编辑:刘小溪 )